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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桢记第844章 一炬一光里同温寒夜迟

卷首语 《大吴通鉴?帝纪?成武》载:“成武在位七载溺于逸乐宠信宦竖虚耗军饷以营宫室罗织冤狱以锄异己致闾阎怨咨天下汹汹。

萧桓复辟徙置南宫囚而不诛 —— 既念同宗骨肉之情亦恐落下‘苛待废帝’之名致天下非议动摇新复之基。

然二帝南宫对质旧怨如潮涌新仇似刃藏权柄之重与亲情之轻碰撞于殿宇之间终以‘江山为重’四字定调此实乃大吴中兴之关键转折也。

” 南宫的秋草岁岁枯了又荣却总染着几分洗不去的萧瑟;断檐下的蛛网年年结了又破仍缠裹着那段扯不开的兄弟嫌隙。

宫苑内龟裂的石板还留着当年萧桓被囚时踽踽独行的痕迹;殿宇间朱漆剥落的廊柱仍刻着成武在位时奢靡营造的残痕。

当萧桓的明黄仪仗碾过石板侍卫甲胄的寒光刺破秋雾连檐角的荒草都似在颤抖;当成武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龙袍蹭过殿内沁凉的青砖衣角扫过砖缝里积年的霉斑指尖无意识抠着砖面的动作藏着道不尽的落魄与不甘。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面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那场裹挟着帝位争夺的戾气、浸透着过往罪孽的沉重、交织着初心迷失与回归的博弈便在这光影里一寸寸铺展 —— 烛泪坠落在青砖上凝成长长的泪痕像极了这段恩怨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悔、咽不下的痛还有终究被 “江山” 二字压过的亲情余温。

七步 烛芯同根出燃灼共明时。

蜡炬融身去清辉满室滋。

何言相逼苦共生才有诗。

一炬一光里同温寒夜迟。

南宫的秋意比御苑浓得早断了脊的廊檐下挂着半枯的蛛网风穿过窗棂的裂缝带着荒草的萧瑟卷得殿内烛火忽明忽暗。

成武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龙袍衣料上的龙纹早已磨得模糊他坐在冰凉的青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里的霉斑 —— 这处偏殿恰是七年前萧桓被囚时住过的地方连窗棂上那道斜裂的纹路都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陛下外头风大仔细着凉。

” 小宫监捧着半块干硬的麦饼脚步轻得像怕惊了殿内的死寂声音压得极低。

成武抬手挥开麦饼 “啪” 地落在地上滚到门槛边沾了层灰。

他望着窗外那轮惨白的月忽然低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自嘲的寒意:“陛下?如今这南宫里谁还认我这个‘陛下’?萧桓复位那日满京师都在喊‘万岁’怕是早把我这个‘废帝’忘了。

” 小宫监不敢接话只默默捡起麦饼用帕子擦了擦灰放在一旁的木案上。

案上还摆着成武前日写的诗稿墨迹早已干透“孤殿残灯照白头” 的句子被他划得凌乱墨痕纵横像极了此刻的心绪。

成武盯着那半块麦饼忽然想起自己在位时御膳房每日呈上的珍馐龙涎香熏过的锦缎还有宦官们阿谀的奉承 —— 不过三个月竟已是天差地别。

他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棂裂缝里还卡着去年的枯草。

南宫的墙比他记忆里更高抬头只能看见四方的天空像口倒扣的井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

远处隐约传来御苑的丝竹声风一吹便散了却愈发衬得这里死寂。

成武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 他恨萧桓的夺位更恨自己的无能若不是病重时被宦官蒙蔽若不是急于削夺萧桓旧部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廊外忽然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起初零散渐渐变得整齐伴着宦官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 成武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了窗棂上的枯草草屑簌簌落在地上。

小宫监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

殿门被推开魏奉先弓着腰引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他手中的拂尘扫过门槛连半点灰都不敢沾。

烛火从殿外透进来将那人的轮廓映得格外清晰 —— 玄色镶金边的龙袍腰间系着双鱼佩(大吴帝王常佩之物取 “江山永固” 之意)发间束着赤金冠冠上的明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是复位后的萧桓。

魏奉先上前一步拂尘往地上一扫尖声道:“成武见了陛下还不跪下?” 成武的指节攥得发白膝盖却像钉在地上不肯弯半分。

他盯着萧桓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倔强:“萧桓你我同为先帝子嗣你靠禁军夺我帝位囚我于这破宫就不怕天下人说你刻薄寡恩?就不怕遭天谴?” 萧桓没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当年自己坐过的木榻边指尖拂过榻沿的裂痕 —— 那是他被囚时用指甲反复抠过的地方。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天谴?当年你勾结禁军统领诬陷我‘私通瓦剌、意图谋反’将我贬入南宫时怎么没想过天谴?” 他转身看向成武目光里没有怒意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你忘了?这张木榻我坐了七年;这半块麦饼我曾三日才得一块。

你如今的日子比我当年好过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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