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和疙瘩第13章 鼓皮
老槐树下的鼓匠铺是青溪村唯一的声响记号。
老槐树的树干得两个壮汉合抱枝桠歪歪扭扭地罩住半条街树皮上的裂纹像老人手背的褶皱藏着几十年的风。
李鼓匠守着这铺子时总爱坐在门槛上抽烟烟杆是枣木的被手磨得发亮烟圈飘到槐树叶上能粘住半天不落。
林晓第一次进鼓匠铺是十二岁那年村里闹蝗灾秋收时地里的谷子只剩空壳可腊月里的社火不能少——青溪村的规矩社火没鼓就像人没了魂。
村长领着几个汉子找到李鼓匠要订一面最大的牛皮鼓李鼓匠当时正蹲在院里泡鼓皮石灰水的涩味混着牛皮的腥气飘得满院都是。
他抬头看了看村长烟锅里的火星子暗了暗:“要大的?得等半个月我这张皮还没鞣好。
” 林晓那时候就觉得李鼓匠怪别人鞣鼓皮都用松木火烤他偏用槐树叶煮说这样鼓皮能“认声”敲起来不飘。
后来林晓才知道李鼓匠的手艺是祖传的他爹以前在县城里开鼓铺专给戏班子做鼓据说最绝的一面鼓用的是三岁黄牛的脊皮敲起来能让第三排的观众觉得鼓声是从自己耳朵里钻出来的。
可后来李鼓匠的爹突然没了李鼓匠就带着一套工具回了青溪村守着老槐树开了铺一守就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青溪村的鼓换了一面又一面娶媳妇的人家要红漆鼓送葬的要黑布蒙鼓社火节的鼓得够大够响连邻村的庙祝都来订过鼓。
李鼓匠话少做鼓时不许人看铺子里的后院总关着门有人好奇扒着门缝瞅只看见院里晒着几张皮还有一口大陶缸里面泡着说不清的东西瞅着慎人。
三个月前鼓匠铺突然关了门。
那天早上林晓去买麻绳还看见李鼓匠在铺子里绷鼓下午再路过门就上了锁铜锁上挂着块黑布风一吹黑布飘得像招魂幡。
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李鼓匠是得了急病被儿子接去县城了;有人说他是得罪了槐树下的“东西”——老槐树下以前是乱葬岗民国时还枪毙过土匪总有人说夜里能听见树下有敲鼓的声音。
林晓去过几次都没敲开门铺子里静悄悄的连槐树叶落在屋顶的声音都听得见。
直到三个月后的头一个集日鼓匠铺的门突然开了。
林晓那天正好要去取上个月订的牛皮鼓——他妹妹要出嫁按规矩得有鼓队送亲那面鼓是他特意让李鼓匠用黄牛皮做的说敲起来喜庆。
刚走到铺子门口林晓就停住了脚。
不是因为别的是那股味。
以往进鼓匠铺闻的都是牛皮的腥、松木的香还有桐油的腻可这次不一样那味道像晒了半个月的旧棉絮潮乎乎的还混着点甜不是糖的甜是夏天肉放坏了的那种甜粘在鼻子里甩都甩不掉。
他掀开门帘进去铺子里比以前暗窗纸好像换了透着点灰。
李鼓匠坐在柜台后背对着门手里拿着块布擦鼓。
那是一面新鼓比林晓订的牛皮鼓小一圈鼓身是黑檀木的光溜溜的可蒙的鼓皮却透着怪——颜色偏白不是牛皮的黄也不是羊皮的浅灰是那种人的皮肤晒了太阳后的淡白纹路细得不正常一道一道的像用针轻轻划出来的。
“李叔我来取鼓。
”林晓开口声音在铺子里有点飘。
李鼓匠没回头手里的布还在鼓皮上擦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等会儿我把这鼓擦完。
” 林晓的目光忍不住黏在新鼓上。
那鼓皮在柜台上方的油灯下泛着淡粉灯光照透了一点能看见下面隐约的纹路像人的血管。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三天前村西头张寡妇失踪的事。
张寡妇是去年冬天没的男人平时就靠给人缝补衣裳过活性子软见了谁都笑。
三天前早上有人看见她提着一篮鸡蛋进了李鼓匠的后院说是感谢李鼓匠帮她修过纺车可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有人去敲过她家门门是锁着的窗户缝里塞着的布条都没动像从来没人住过。
“李叔”林晓忍不住问“前几天张婶……好像来找过你?” 李鼓匠的手突然停了。
他慢慢转过身林晓这才看见他的脸——眼窝陷得厉害颧骨凸着嘴唇干得裂了皮最吓人的是眼白爬满了红血丝像有无数条小虫子在里面爬。
“别碰这鼓。
”李鼓匠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鼓认主不是你的碰了会出事。
” 林晓心里发毛赶紧移开目光。
李鼓匠起身从里屋拖出一面鼓——正是他订的牛皮鼓鼓身刷了红漆鼓皮是深黄色的敲一下声音亮堂透着股劲。
可林晓这会儿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那面新鼓的皮还有张寡妇的事。
“拿着鼓赶紧走。
”李鼓匠把牛皮鼓推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记住这鼓有禁忌——夜里不能敲敲了会有人来要皮。
” 林晓抱着鼓往外走后背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凉飕飕的。
老槐树叶在头顶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他走得快路过张寡妇家门口时忍不住看了一眼——门还是锁着的锁上锈迹斑斑墙根下的草都长到了门槛边像没人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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