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浮萍第一卷泥里生亲情羁绊
第十三章 第一节 冬日常有的那种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在檐角上连带着空气都浸了股湿冷的意味。
我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娘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细纹忽明忽暗像被揉皱的纸。
外婆的脚步声从堂屋那边传来拖沓着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滞重。
她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昨天没织完的毛线活却没像往常那样坐在靠窗的藤椅上反而挪到了离灶台最远的那张竹椅上把毛线筐往腿上一搁动作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硬。
我手里攥着块冻得发硬的红薯牙齿咬下去时硌得牙龈生疼。
目光越过娘的肩膀落在外婆佝偻的背影上——她明明帮着阿姨抢走了外公特意留给我的青铜大床此刻却依旧坐在这个家里喝着娘烧的热茶盖着娘浆洗的棉被。
这念头像根细刺在心里扎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趁着外婆低头数毛线针的空当我凑到娘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娘外婆她……怎么还跟我们住啊?” 娘往灶膛里塞柴的手顿了一下火星子从灶口跳出来落在她的蓝布裤脚上她浑然不觉只是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的沙哑:“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住惯了或许是年纪大了不想挪窝了。
” 她转过身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落在我脸上带着点复杂的情绪:“阿二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娘。
我做女儿的有义务给她养老送终这是底线。
” 我看着娘红肿的指关节——那是常年累月操持家务落下的关节炎天冷时连握筷子都费劲。
忽然就懂了她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
就像她此刻忍着疼给外婆缝棉衣将来她老了或许也会对着我的弟妹们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血缘这东西有时候像根无形的绳子捆着人挣不脱也不能挣。
“听懂了吗?”娘又问了一遍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掌心的粗糙蹭过头发带着点熟悉的暖意。
“嗯。
”我含糊地应着把啃剩的红薯皮扔进灶膛。
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娘的脸亮堂堂的可我总觉得那光亮里藏着点说不清的委屈。
自青铜大床那场风波后阿姨就再没踏过我家的门槛。
起初我还偶尔听见娘在夜里跟爹念叨:“二妹也真是就差那口气吗?”后来连念叨都没了像是刻意要把这个人从日子里剜掉。
倒是外婆还像从前那样住着只是话少了许多。
有次我放学回来见她独自坐在堂屋的阴影里手里捏着阿姨小时候穿的虎头鞋眼神空落落的。
我放下书包走过去试探着问:“外婆要不我陪你去阿姨家看看?她不来看你你不想她吗?” 她猛地把虎头鞋往筐里一塞语气硬邦邦的:“小孩子家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转过身去抹眼睛。
夕阳从窗棂斜照进来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可那背影却显得格外孤伶。
或许她后来也觉得那事做得不妥当只是长辈的面子搁不住拉不下脸来跟我缓和。
而我好像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缠着她要糖吃的小屁孩有时候说句话她不爱听我便也懒得再开口。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我和外婆之间像是隔了层看不见的薄冰。
从前无话不谈的热络渐渐变成了饭桌上的沉默变成了擦肩而过时的低头变成了她织她的毛线我读我的课本屋子里只剩下钟摆“滴答”的声响。
直到有天夜里我起夜时听见爹娘在里屋说话才隐约明白娘对阿姨的气从来不止那张青铜大床。
“……那箱子金银是我从梳小辫时就开始攒的。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收到新银元就让我藏她了我的银元都是新的没用过的很多都是日本人来买东西收的父亲用银元换了黄金也给我怕母亲拿去又赌钱输掉母亲常年打麻将赌钱总是赢的少输的多她从小姐到老板娘一辈子挥霍掉不少金银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哽咽后来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我把零花钱存起来又一点点添进去想着将来给阿二娶媳妇给丫头做嫁妆。
可她倒好一句‘被偷了’就什么都没了。
” 爹叹了口气打火机“咔嗒”响了一声黑暗里亮起一点猩红的光:“都怪我那时候运动紧我又是公家的人正蒙难实在没地方藏……” “跟你没关系。
”娘打断他“我是信错了人。
她是我亲妹妹啊我把命根子都交托给了她她怎么能……” 后面的话被抽泣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娘的声音带着点咬牙的狠劲:“还有那些旧砖。
咱家盖房时多紧张?买砖要凭条子东拼西凑才弄来那么点。
她学校有校舍根本不用盖房却非要把拆下来的旧砖全用船拉走送人。
就算不送给我们便宜点卖给我们也好啊那是多大的人情?她倒好一点情面都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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