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第216章 砚池恩仇录
康熙三年滁州清流镇上有一破落户姓杜名迁祖上原是洪武年间做过一任知府的传到这代只余城西老宅一处院中荒草没膝梁柱蠹蚀。
杜迁年过三十尚未娶亲平日靠在市集代写书信度日衣衫虽破旧却浆洗得干净镇上人都唤他“杜先生”。
这日清明杜迁祭扫归来见邻舍张屠户家门首围着一群人内有妇人啼哭之声。
杜迁本不欲多事却听得张屠户暴喝如雷:“今日不将这贱人发卖俺誓不为人!”杜迁蹙眉踟蹰终是分开人群进去。
但见张屠户抡着杀猪刀其妻王氏披发跪地脸上掌印纵横。
地上碎着一只青瓷酒壶酒液渗入土中泛着浑浊泡沫。
杜迁拱手道:“张兄且息怒何事动此雷霆?”张屠户见是杜迁略收敛些指着王氏骂道:“这败家娘们!俺昨日赊了赵员外家半扇猪今日特备酒菜请赵管家来吃酒指望宽限几日。
这蠢妇竟失手打碎祖传青瓷壶!”王氏泣道:“实是赵管家他...他伸手来摸...”话未说完张屠户又一脚踹去:“放屁!赵管家是体面人岂会瞧上你这黄脸婆!” 杜迁细看那赵管家腆着肚子站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心下便明白几分。
遂对张屠户道:“不过一只酒壶何必伤和气?小弟家中倒有一把成化年制的执壶明日取来与张兄使用。
”张屠户闻言一愣瓮声道:“杜先生莫说笑你哪来的...”杜迁截住话头:“祖上所遗留在小弟处也是蒙尘。
”又转向赵管家作揖:“还请管家看在下薄面宽限张兄几日。
”赵管家斜睨杜迁嗤笑道:“穷酸措大倒会充阔绰。
”甩袖去了。
入夜杜迁果然捧来一锦盒内盛青瓷执壶一把胎薄釉润暗纹如丝。
张屠户虽不识货也知不是凡品搓手道:“这如何使得...”杜迁叹道:“器物本是为人用的张兄且收着。
只是尊夫人...”张屠户涨红了脸:“俺是个粗人今日多亏先生了。
”自此张屠户常送些猪下水与杜迁两家遂有往来。
谁知半月后镇上忽传杜迁那执壶竟是前朝官窑值百两白银。
这风声传到当铺刘掌柜耳中这刘掌柜名守财生得獐头鼠目最是奸猾。
当日便寻到杜迁掏出十两纹银:“杜先生穷困不如将执壶典与老夫。
”杜迁摇头:“此物已赠张兄岂有索回之理?”刘守财冷笑道:“那张屠户欠着赵家债务迟早要拿来抵债不如便宜老夫。
” 果然隔日赵管家领着几个豪奴到张屠户家硬说债务到期要拿执壶抵偿。
张屠户抡起屠刀堵在门前:“谁敢进来!”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锣声大作里长喘吁吁跑来:“快收拾收拾县尊大老爷来镇巡察已到镇口了!” 众人忙整衣冠迎驾只见两排衙役开道一顶青呢官轿落地。
轿中走出个四十余岁的官员面皮白净三绺长须正是知县周文炳。
周知县瞥见张屠户门前纷乱蹙眉问:“何事喧哗?”赵管家忙抢上前禀报说张屠户欠债不还云云。
杜迁忽从人丛中走出躬身道:“老父母明鉴此事别有隐情。
”遂将当日之事细细道来却隐去赵管家调戏王氏一节——到底保全妇人名节。
周知县听罢问张屠户:“杜先生所言可真?”张屠户扑通跪倒:“句句属实!这壶是杜先生赠俺的俺就是砸了也不给赵家!”周知县又唤王氏来问王氏战战兢兢说了实情却不敢提非礼之事。
周知县沉吟片刻忽指那执壶问杜迁:“此物真是成化窑?”杜迁道:“确是祖传。
”知县笑道:“本官颇好金石你且说来历。
”杜迁侃侃而谈:“成化窑以青花为贵此壶胎骨轻薄釉水莹澈底有‘大明成化年制’双圈款。
最妙在画片乃苏东坡夜游承天寺笔意疏落非寻常画工所能...”周知县听得入神拊掌道:“不料乡野间亦有知音!”转头对赵管家呵斥:“刁奴欺主念尔初犯杖二十以儆效尤!”又对张屠户道:“债务准延一月。
”临行前深深看杜迁一眼:“先生大才蜗居市井可惜了。
” 此事一传开杜迁竟成了镇上名人。
连镇东米铺的林寡妇也常来求信有时带着女儿云姐儿。
那云姐儿年方二八眉目如画每见杜迁便脸红。
林寡妇看在眼里这日索性挑明:“先生孤身一人老身欲将小女...”杜迁忙摆手:“在下家徒四壁岂敢误了小姐青春?”云姐儿在屏风后听见掩面奔去。
谁知灾祸倏至。
一夜杜迁挑灯读书忽闻叩门声急。
开门见是张屠户浑身是血抱着个昏迷男童。
杜迁大惊:“张兄这是?”张屠户哭道:“俺那孽障偷学剃头失手割了赵员外家公子喉咙!赵家要来拿人求先生救这孩子!”杜迁探那男童鼻息已然气绝。
跺脚道:“糊涂!人命关天岂能遮掩?”正说着门外火把如龙赵家已围住宅子。
赵员外痛失独子状告到县衙。
周知县升堂问案张屠户夫妇瘫软在地只是磕头。
杜迁忽出列禀道:“老父母此事另有冤情。
赵公子实是...”话未说完赵员外咆哮:“杜迁!你三番两次与我赵家作对莫非是你指使?”刘守财也从人丛中钻出作证说亲见杜迁教唆张屠户之子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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