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集第217章 砚池巷异闻录
金陵城南有砚池巷宽不盈丈青石板路蜿蜒如蛇。
巷口有老槐一株荫蔽半街树下常聚三五行人说些前朝旧事、邻里新闻。
万历某年仲夏槐花正盛时巷内忽起一桩公案牵连三姓五户竟演成满城风雨。
话说巷尾住着沈姓寡妇夫家原是个走街郎中去岁染时疫去了留得三间瓦屋并一圃药草。
沈娘子年方廿五素衣荆钗每日价闭门捣药不与闲人往来。
对门住着杜老秀才乃巷中第一等热心人常拄藤杖立于槐下见人便道:“沈家娘子贞静可叹门前冷落老朽当看顾一二。
” 这日薄暮沈娘子正晾晒茯苓忽闻叩门声甚急。
启扉见一胖大妇人着绛色比甲满头珠翠乱颤乃是巷中媒婆薛嫂。
后随两名壮汉抬朱漆箱笼不由分说撞入院中。
薛嫂叉腰道:“娘子造化!城东徐员外第三房新丧欲寻填房。
员外年过半百家私万贯见娘子画像甚喜特命老身送来聘礼。
”指那箱笼道:“此中锦缎十匹、白银百两、赤金头面一副明日花轿来接。
” 沈娘子闻言色变:“薛嫂莫戏言未亡人誓不守节何曾答允婚事?”薛嫂冷笑自袖中掏出一纸婚书上有鲜红指印:“娘子上月病重借徐员外二十两银请医问药这欠契写明逾期不还便以身相抵。
现有保画押娘子想抵赖不成?” 正争执间杜老秀才拄杖而来连呼:“荒唐!老朽日日在此何曾见徐家人来放债?”薛嫂啐道:“老杀才!保人就是你那好侄儿杜三郎!”话音未落西邻木门吱呀作响转出个青衫男子方面阔口正是杜三郎。
此人平日贩些南北杂货常对沈娘子嘘寒问暖。
杜三郎对众人唱喏忽向沈娘子躬身道:“嫂嫂恕罪!那日见嫂嫂病笃郎中索要诊金甚急小弟一时糊涂作保。
原想徐家宽厚不料...”言未毕薛嫂厉声打断:“休要啰唣!明日吉时娘子自备妆奁罢!”说罢摔门而去。
是夜沈娘子对烛垂泪忽闻窗棂轻响。
开窗见一纸团展读竟是她画押的假契另附小字:“三更柴房相见。
”认得是杜三郎笔迹。
娘子踌躇良久终携契纸潜往后院。
柴房阴影里却闪出薛嫂并两个婆子劈手夺过契纸大笑:“小贱人果然中计!三郎早将真契抵押赌场今夜特骗你取出假契对质!”言罢捆了娘子塞入口袋。
忽闻墙头瓦响杜老秀才颤巍巍举着油灯怒喝:“老虔婆!已报知地保官差即刻便到!” 混乱中杜三郎自暗处扑出欲夺口袋却被一物绊倒。
原来沈娘子日常捣药的铁杵滚落在地正砸中其踝骨。
顿时惨叫惊动四邻东西六户皆亮灯火。
地保率人赶到时但见薛嫂揪扯老秀才胡须杜三郎抱足哀嚎口袋中沈娘子已昏厥过去。
此事闹到应天府方知徐员外纳妾是假实乃薛嫂与杜三郎合谋。
杜三郎赌输巨款窥得沈娘子家传有紫檀药箱内藏前朝御医手稿值价千金。
遂伪造债契欲人财两得。
府尹大怒各杖五十判赔沈娘子纹银二百两。
本该尘埃落定谁知半月后怪事频生。
先是杜三郎暴毙家中浑身无伤唯眉心一点朱砂痕。
薛嫂一夜疯癫终日嘶喊“紫衣人索命”。
更奇者沈娘子院中药圃忽生异卉赤茎墨叶开紫花如小盏幽香彻夜不散。
杜老秀才疑有蹊跷暗查药典方知此花名“判官笔”唯古墓旁偶生。
忽忆起沈郎中生前言及:宅基乃前元提刑官废园地下似有砖室。
是夜雷雨大作老秀才见沈家院中塌陷一洞内有石阶通幽。
壮胆持烛而下见穹顶彩绘剥落竟是一座刑狱主题冥殿!正中石案供着紫袍判官像左手执卷右手笔尖正指地面裂缝——恰是沈家药圃方位。
老秀才骇然欲退忽闻环佩叮当。
转身见一女子自阴影出着前元官服面覆轻纱:“先生勿惊。
妾乃提刑官之女父遭冤狱阖家殉难。
感念沈娘子贞烈特显形诛恶。
”言罢轻拂袖判官笔尖滴下墨珠地上现出杜三郎死状:那夜潜回欲盗药箱被判官笔透颅而亡。
老秀才战栗问:“娘子欲何为?”女子叹息:“尘缘已了唯地下藏父着《洗冤录》全帙。
沈娘子仁心当传此术。
”语毕渐隐。
次日老秀才说与沈娘子二人报官发掘果得铁函藏书。
娘子遂开女科专治疑难怪症活人无算。
巷口老槐此后花开四季人皆言是判官朱笔点化。
惟雨夜时或闻地下有翻书声盖奇冤昭雪之卷永无阅尽时也。
此案了后砚池巷复归平静。
沈娘子得奇书后医术精进尤擅验伤断狱。
时人谓之“女提刑”每日求医问药者塞巷填门。
娘子心善贫者不敢诊金反赠药饵故虽声名鹊起家计反见拮据。
杜老秀才自历冥殿奇遇常于槐下说异闻。
某日正讲判官笔轶事忽有华盖马车停驻下来个锦袍公子面黄肌瘦由僮仆搀扶而至。
闻者皆避盖知此乃应天府尹嫡子姓赵名璋素有痼疾。
群医束手闻娘子奇术特来求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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