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45章 煤墙上的灯语
寒风刮过矿区低矮的工棚将屋檐下的冰凌吹得簌簌作响。
十六岁的王金柱蜷在炕角听着外面日本监工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不由得往哥哥身边靠了靠。
“怕啥?”哥哥王铁柱压低声音用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下井就跟咱老家下地窖一个样就是深了点。
” 金柱没吭声。
他来矿上才三个月原本在冀东老家跟着爹娘种地去年大旱粮食绝收爹娘实在养不活两个半大小子恰逢矿上招工说是一天三顿饱饭月结现大洋。
爹咬着烟袋锅子琢磨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把哥俩叫到跟前:“铁柱十九金柱十六该出去闯荡了。
阜新煤矿招人你俩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 临走那天娘把连夜烙的六张饼全塞进包袱眼泪吧嗒吧嗒掉:“等年头好了就回来。
” 兄弟俩坐了两天火车到了孙家湾才知道上了当。
什么一天三顿饱饭不过是发霉的高粱米配咸菜疙瘩;什么月结现大洋三个月下来拿到手的钱还不够买一条烟。
矿周围铁丝网围着日本兵持枪站岗许进不许出跟监牢没什么两样。
最让金柱害怕的是下井。
那黑洞洞的井口像巨兽的大嘴每天清晨把一队队煤黑子吞进去晚上再吐出来几个。
有时有人就再也没出来。
“哥我昨晚又梦见娘了。
”金柱小声说。
铁柱正要说什么工棚门砰地被踢开日本监工山本带着一股冷风闯进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吼道:“快!紧急增产!大东亚圣战需要煤炭!全部下井!” 矿工们默默地站起来排着队向外走。
铁柱紧紧拉着金柱的手随着人流往井口方向挪动。
下井前每个矿工领到一盏矿帽灯。
金柱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灯固定在哥哥的矿帽上铁柱也替他检查好。
这是他们每天下井前的仪式。
“跟着我别走散。
”铁柱叮嘱道。
升降机吱吱呀呀地把他们送到地下三百米深处。
井下的世界永远是黑夜只有矿帽上那点微弱的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撕开一小片光明。
金柱负责推煤车铁柱则在采煤面抡镐。
工作面低矮狭窄矿工们只能跪着或趴着干活。
煤尘弥漫即使戴着破旧的口罩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浓重的煤味。
中午时分矿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整个巷道随之震动。
“冒顶了!”有人惊呼。
矿工们扔下工具向升降机方向涌去。
可是已经晚了。
接二连三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煤尘像浓雾一样弥漫金柱听见支柱断裂的咔嚓声如同死神的狞笑。
“抓紧我!”铁柱吼道一把拉住金柱的手向一条较为偏僻的老巷道冲去。
他们身后巷道一段段坍塌惨叫声、哭喊声被埋没在轰隆声中。
不知跑了多久兄弟俩终于在一段看似坚固的巷道里停下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黑暗中只有两盏矿帽灯发出微弱的光。
“还有别人吗?”金柱颤抖着问。
铁柱举起灯照了照四周摇摇头。
他们所在的这条巷道似乎已经被坍塌的煤石堵住了两头。
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煤尘和死亡的气息。
“省着点用灯油。
”铁柱说着先熄灭了自己的灯接着示意金柱也这样做。
金柱不情愿地拧灭了灯钮。
刹那间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这种黑比最深的夜还要浓重仿佛实体一般压在眼球上。
金柱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黑暗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晃动却什么也看不见。
“哥我怕。
”他小声说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怕什么有哥在。
”铁柱摸索着抓住他的手“爹说过咱老王家人命硬。
”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兄弟俩靠在一起分着喝铁柱水壶里仅存的一点水。
不知过了多久金柱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又回到了家乡的麦田娘站在田埂上招手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他突然惊醒推了推身边的铁柱:“哥你看!” 在绝对黑暗的远处有一点微光在闪烁。
铁柱一下子坐直了:“还有人!快把灯点亮!” 两盏矿帽灯重新亮起向着远处的光点照去。
那光点似乎回应般地闪了几下。
“他们在打信号!”金柱激动地说。
铁柱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光点的闪烁规律。
短暂的光亮长久的黑暗长短交替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这...这像是电码。
”铁柱喃喃道。
“电码?哥你咋认得电码?” 铁柱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去年给日本人搬设备偷偷跟一个被抓的抗联兵学的。
他说万一有机会...” 他凝神看着远处的灯光:“这是莫尔斯电码三点三划三点...是SOS!求救信号!” 希望像一股电流穿过兄弟俩疲惫的身体。
有人还活着而且在用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求助! “快回应他们!”金柱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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