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柳相第11章 大雪白茫
庆历元吉三十一年秋末。
荆黎从薛瞎子简陋药铺里走出神色忧愁脚步飞快不敢有半刻耽误。
原本想着只要自己多吃苦多积攒些银钱带娘亲去往落叶城的医馆娘的疾病就能治好能痊愈。
可天不遂人愿。
自入秋之后妇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荆黎心底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钱财可能并非办得成所有事情但有时候一二三两银子就能买回一条鲜活人命。
“薛瞎子说了这副药材能够帮娘亲补气培元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荆黎别瞎想赶紧回家给娘亲煮药晚些时候再进山一趟争取多挣钱只有有钱了才能支撑得起药草损耗。
” 这次少年没再腹诽薛瞎子是没心思了。
薛瞎子半眯着眼蹲在门槛儿上抽着旱烟用仅剩的左眼看着少年飞奔回家的背影目有所思最后竟然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愧疚。
作为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中年岁数却如甲子老人的薛全坐在药铺门槛儿上用仅剩下的左眼看着少年远去背影叹息一声似有愧疚“人呐!只要自己想死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了。
” 这句话薛全是在说给少年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可惜荆黎远去没能听到这番言语。
秋月末桃树上的果实褪去青涩变得通红水嫩同时落叶纷纷。
推开院门荆黎不敢有丝毫停留走入厨房生火煮药。
按照薛瞎子给出的步骤火候时辰一步不差的熬煮草药。
趁着空档。
荆黎走进屋。
屋内除了些老旧家具之外空无一物。
一声声痛苦咳嗽声在屋内回荡。
床榻上妇人脸颊消瘦眼窝凹陷印堂漆黑原本的满头青丝凌乱如草芥。
似骷髅似恶鬼。
荆黎走到床边为娘亲轻轻捋了捋鬓角发丝柔声道:“娘再等等待会儿喝了药就不这么难受了。
” 少年尽力让自己的嗓音不那么颤抖。
可悲伤总是掩饰不住的。
妇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掌手臂消瘦如桃枝儿血肉无几。
抚摸着自己孩子的额头眼神充满心疼。
妇人张了张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明明记得昨日你还是个小不点儿怎么今天就长这么大了。
” 眼神悠悠妇人似乎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家三口。
那时候真的很暖人心。
二月春风桃花招展。
孩子坐在汉子脖颈上汉子就会一边小跑一边喊着:飞咯飞咯...... 每当这时候孩子都会很开心咯咯直笑。
而妇人自己坐在屋檐下缝补衣物看着这幅欢欣景象。
只可惜随着汉子在丰阴涧落了水天就塌。
妇人自己落下病根终日只能与阳光和床榻为伴。
刚刚从孩子成长为少年的他也被迫挑起家里的担子这一弯腰就是好多年。
“有时候我在想啊如果你别那么懂事是不是我也能安心些。
” 妇人声音哽咽。
她是亲眼看着孩子挑起重担肩膀磨破皮流出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却始终 不肯放下。
也是因为孩子太懂事妇人心头的愧疚就像自己的疾病那般随着日积月累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孩子太好搁在其他无忧家庭里是幸事。
可搁在这儿就是孩子自己的大不幸。
“你爹是个没良心的老早就丢下咱们投胎去富贵人家享福害得咱们娘俩儿在世上遭罪。
不过你别怪你爹他呀!曾经一边肩头挑起了家一边肩头扛着咱们儿他太累了。
” ....... 很多时候都是妇人在说。
少年在听。
直到最后妇人再也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用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看着少年。
荆黎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握住了娘亲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几下然后放下为娘亲盖好被子。
“娘我去看看药好了没这次薛瞎子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过肯定管用 要是这病还不见好转我就去砸了他那药铺。
” 说着少年已经转头走出屋门。
却没直接去往厨房。
搁着一道木门少年瘫坐在地背靠墙壁双手死死覆住脸颊呜咽之声从指缝间渗出断断续续低沉哀伤。
屋内。
妇人没有力气再说话。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眼眸当中满是血丝的妇人双手合十似乎想透过房梁屋脊与老天爷求一件事情。
她张口言说却了无声息。
只好默念道:“黎儿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一辈子吃苦受累。
青天老爷在上民女这辈子不曾愧对天地半分请保佑黎儿往后余生平平...安安...” 她这个做娘亲的却成为了累赘拖累自己孩子太多年这样苦难的活着不光孩子苦她心底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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